说起哥伦比亚,很多人第一反应是马尔克斯,是魔幻现实主义。这挺好,但有点天真了。真正的魔幻,从来不需要写进小说,它就赤裸裸地长在每天的新闻头条上,长在权力游戏的牌桌底,长在普通人的绝望里。当一个国家的顶层叙事和底层现实撕裂到这种程度,你看到的就不是魔幻,而是掺着血的黑色幽默。
今天的故事,就是这么一出大戏,三个舞台,同时开演。第一个舞台在华盛顿,是顶级玩家的跨国“剧本杀”;第二个舞台在首都波哥大,是中层权贵的“狼人杀”;第三个舞台,在被遗忘的边陲,是底层百姓的“大逃杀”。
先看顶级玩家的局。前外交部长,莱瓦,一个本该安享晚年的老同志,突然不讲武德,直接润到美国,反手就给大BOSS,现任总统佩特罗,拍了一份21页的刑事指控。罪名很吓人:总统身边人正在系统性地“破坏哥伦比亚政府稳定”,翻译过来就是,老铁,你们在搞内乱。
指控的核心是一盘录音带,这年头的大戏,总少不了这种复古道具。莱瓦说,总统的人马剪辑录音,制造噪音,传播“总统要被政变”的假消息,目的就是把国际社会拖下水,给自己立一个受害者人设,方便后续搞点骚操作。
这事儿魔幻在哪呢?魔幻在几个月前,剧情是反过来的。当时有媒体爆料,说莱瓦自己想勾结特朗普,把佩特罗搞下台,让副总统上位。证据,恰好也是一盘录音。当时总统听完录音,龙颜大怒,说老莱瓦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。莱瓦当时的回应也很有艺术感,他说:“我没想政变,我只是希望他辞职。”你看,语言的艺术,就在于重新定义。
现在,莱瓦在美国的反击,等于说当初那盘搞我的录音,是你们加了特效的。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罗生门了,这是谍中谍中谍,双方都指责对方在导演一场“假装被政变”的大戏,到底谁是狼人谁是预言家,已经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,牌桌已经被掀了。更刺激的是,莱瓦在过去一年里,还坚持不懈地爆料总统有毒瘾,把总统出访时的一些糗事描绘得有声有色。总统当然是全部否认,并反手一个举报。这场曾经的君臣交好,如今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泥浆摔跤,把一个国家的脸面,按在地上反复摩擦。
当顶层在玩这种高端局的时候,中层的操作艺术就更接地气了。首都波哥大,权力心脏,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金钱和野心的味道。一边,执政联盟内部已经开始为2026年大选内卷,左派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激烈程度,让对面的右派都看傻了眼,觉得你们才是真正的同志。另一边,刚出狱的前总统乌里韦,往商界年会上一站,掌声雷动,那架势仿佛在说,我胡汉三又回来了,2026年看我的。
但这些常规的政治斗法,跟总统府请来的“大神”一比,都显得太小儿科了。这位大神,叫特雷霍,墨西哥裔美国顾问,新上任的总统传播总管。这位哥们儿,堪称行走的404,一本拉美地区诈骗指控大全的活体封面。他在至少六个国家面临诈骗指控,套路高度一致:先是画个大饼,说我能给你组建梦幻团队,拉来巨额投资,然后要求预付一笔诚意金,钱一到手,人就蒸发。一位厄瓜多尔的同行,给他送了个雅号:“政治策略领域的骗徒”。
就是这么一位被多方预警的“人才”,现在成了哥伦比亚总统的喉舌。而且一上来就要干个大项目,计划通过一个被指控是“空壳公司”的实体,跟政府的平等部签一份价值94.44亿比索的传播咨询合同。这笔钱从哪儿来呢?从一个叫“FonIgualdad”的基金里出,这基金的名字翻译过来,叫“为了平等”,是专门用来弥合社会不平等的。用扶贫的钱,去请一个有诈骗嫌疑的外国人,来包装和激化政府言论,这操作,已经超越了讽刺,抵达了荒诞的彼岸。
好了,两个舞台的故事讲完了。一个在云端之上,玩着真假难辨的权力游戏;一个在庙堂之内,玩着指鹿为马的财富游戏。那么,当波哥大的精英们为了亿万合同和政治前途斗得你死我活时,这个国家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?
欢迎来到第三个舞台,一个没有聚光灯,只有枪火和废墟的舞台。
在瓜维亚雷省的卡拉马尔市,市长卡斯塔尼奥的日常工作,不是剪彩和视察,而是用“不确定性和恐惧”来总结每一天。这个亚马逊平原上的小镇,是各路武装力量争抢的地盘,老百姓出门做生意,都得掂量着今天该给哪一派交保护费。就在上个月,警方刚挖出了八具遗骸,是失踪的社区领袖,被游击队给杀了。卡斯塔尼奥市长说,我现在的工作,已经不是考虑市政管理了,而是考虑武装冲突,以及怎么保证市民能活下来。他对着空气喊话:“国家政府毫无回应,他们连个报告都没有。”在这里,国家是一个遥远又模糊的概念。
切换到乔科省的伊斯蒂米纳市,市长莫斯克拉的处境是另一个维度的绝望。两大武装组织在这里常年驻扎,去年一年,搞了九次武装罢工,九次封锁道路,逼得老百姓流离失所。莫斯克拉市长自己,都被其中一个叫ELN的游击队绑架过。最让他崩溃的是,国家派来的治安部队,待上八天就拍拍屁股走了,而那些武装团体,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统治者。他只能挪用本该给医疗和教育的钱,去安置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。
再看看考卡省的埃尔帕蒂亚市,市长富恩特斯的“最糟糕的一天”,是他的市政厅被汽车炸弹给扬了70%。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,各种犯罪团伙在这里开派对。爆炸之后,富恩特斯市长做了一个行为艺术般的决定:在市政厅的废墟旁边继续办公。这是一种姿态,一种韧性,但更是一种深刻的无力。现在,恐怖袭击升级了,开始用无人机了。市长出门,得靠联合国警察和土著警卫队里三层外三层地护着。他看不到冲突的尽头。
华盛顿的档案柜里,躺着一份关于总统府阴谋的21页文件。波哥大的五星级酒店里,政治家们为前总统的回归热烈鼓掌,顾问们签着价值近百亿比索的合同。
与此同时,在卡拉马尔,一位市长在寻找被谋杀的同胞的尸骨;在伊斯蒂米纳,另一位市长在计算着被武装封锁的损失;在埃尔帕蒂亚,第三位市长在他被炸毁的办公室废墟上,思考着明天如何开始。
三个场景,一个国家,但仿佛是两个永远无法交集的宇宙。一个宇宙里,人们争论的是权力的归属和话语的艺术;另一个宇宙里,人们挣扎的是最基本的生存和死亡。无论是法庭上可能敲响的法槌,还是会议室里香槟的碰撞声,都永远盖不过废墟上空无人机的嗡鸣,和那些被遗忘的人们,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。
这就是哥伦比亚,魔幻吗?不,这只是现实卸了妆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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